我曾經歷過許許多多怪異莫名的事情,也曾見識過許許多多詭異的事情,但卻還是被驚呆了。

眼前的景色說不上詭異,但卻絕對怪異,因為偌大的院子裡密密麻麻的擺滿了魚,大概有三百多條,有些已經開始腐爛,發出陣陣惡臭。

我低頭看了一眼,臉色變得難看起來。

“是觀賞用的錦鯉。”腳下正好有一條剛死掉的魚,我順手將它拿在手裡,仔細地打量著。

“是一般的紅衣錦鯉。”沈科也清醒了過來,湊過頭看了一眼判斷道。

我搖了搖頭,指著泛著慘紅色的魚身上那些黯淡的純黑色斑紋道:“這條魚身上有紅黑兩種顯眼的斑紋,應該是墨衣錦鯉。”

“喂!現在可不是你們賣弄學識的時候,最重要的是,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!”徐露極為不滿的嚷嚷道。

突然,她在地上看到了什麼,眼球幾乎都激動的凸了出來,叫道:“這!這不是黃金錦鯉嗎?”

她猛地從地上捧起一條呈純黃金色、魚鱗排列的十分整齊的錦鯉,激動的大叫道:“這絕對就是傳說中,一條的價值足以買一棟房子的黃金錦鯉!我在電視裡看過,天哪!怎麼這棟房子就這麼死翹翹了?”

只聽“撲通”一聲,我們三個差些被她嚇倒在地上。

我略微分辨了一下:“不錯,確實是山吹黃金錦鯉,雖然不是很純,但這一條至少也值好幾萬。”

這條在水裡曾經亮晶晶的、發出黃金般的光芒的錦鯉之王,現在顏色黯淡的靜靜躺在徐露纖細的雙掌之上,不下六公斤的身體早已變得僵硬,灰白的眼珠死死的凹進了眼眶裡,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。

“到底沈家發生了什麼事?”

我努力忽略掉徐露在自己耳畔不斷發出的心痛的咕噥和嘆息聲,慢慢將整個院落掃視了一番。

放在這個院子中央的錦鯉不下三百條,品種雖然各不相同,但都有個共同點:每條死魚的眼珠都凹了進去,就像是什麼東西用力氣按進去的,而且它們身上也沒有任何明顯的傷痕,更沒有被毒死的跡象。

往前走了幾步,突然我全身打了個冷顫,一股陰寒冒上了脊背,我猛地向後望去,什麼也沒有……

徐露依然嘴巴不停地碎碎念著,沈科和他的舅舅沉玉峰相互談論著什麼,然後同時露出一臉茫然的樣子,看來是對現在的狀況沒有一點頭緒。

沒什麼大不了的景象,但為什麼總感覺有什麼不對勁兒?我遲疑的又向那些死魚望去,這一看,直嚇得我臉色頓時煞白起來!

我粗魯的將那條山吹黃金錦鯉從徐露的手上搶了過來,然後仔細的望著它凹陷眼睛的部分。

果然,它那原本凹進去的死魚眼,不知什麼時候凸了出來,嘴角也微微咧開,透露出一絲淡淡地、卻會讓人感覺陰冷無比的詭異。

到底是怎麼回事?

我的眼睛絕對沒有看錯,這個院子裡的三百多條死魚,它們的眼睛在同一時間,不知道因為什麼理由,從原本凹進去的狀態變得凸了出來。

“小夜,你怎麼了?”

徐露看我的臉色不太好,關心的拉了拉我衣服。

我回過神來,用力搖搖頭後,衝她露出燦爛的笑:“沒什麼,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而已。你看,我學沈叔叔的笑學的怎麼樣?”

“真的要我說出來嗎?”她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,用力拉住我的臉皮,大聲說道:“一個字,爛!我覺得哭喪著臉這種類似的表情,還比較適合你。呵呵,看,就是現在這樣。”

“不要用拿過死魚的臭手碰我!”我抗議道。

徐露絲毫不理會的把我的臉皮死命的往下拉,然後像找到寶貝似的又叫沈科過來,揚起頭,一臉神氣的樣子道:“你看,本美女的化妝術怎麼樣?”

“絕了!我看世界上最貴的哈巴狗品種,也不過如此!”

原本還想裝出一副正經模樣的沈科,實在忍不住了,他狂笑的跪倒地上,還用拳頭不斷捶著地。

靠!什麼玩意兒嘛,有那麼難看嗎?

我撥開徐露的手,然後狠狠一腳踢在沈科的屁股上,這才揉起發痛的臉。

經過他們這一鬧,原本透著絲絲詭異的院落早已回覆了正常,我甚至開始懷疑,剛才看到的一幕,是不是僅僅只是一個白日夢了。

但是那些魚明明鼓著眼睛被人淩亂的扔在地上,眼珠凸出的程度,幾乎要迸出了眼眶,這種狀況又該怎麼解釋呢?

我深深吸了口略帶著腐臭和魚腥的空氣,決定將這個疑惑忘個一干二淨,自己一行是出來找開心的,何必要追根究底呢!

或許剛剛的那一幕,真是自己的幻覺吧……

又往右走了一個院落,我們一行人終於找到了發出吵鬧聲的地方。

只見幾十個人將一個壯碩的男人圍在中間,不斷叫罵著,而那個穿著時髦衣服的男人,正焦頭爛額的在解釋什麼。

“是六伯。”沈科衝我們說道。

我望了那群人一眼,說:“看來你家裡似乎有什麼內部衝突。”

“人就是這樣,不是有個哲學家說,就算世界上還剩下兩個人,他們還是會不斷爭鬥嗎?”

沈科一邊苦笑,一邊用詢問的目光望向他的舅舅。

沉玉峰擺擺手,說道:“我已經好幾年沒有回過本家了,最近發生了些什麼,我完全不知道!”

我心不在焉的掃視著四周,大腦莫名其妙的突然產生出一種古怪的感覺,這個院子,似乎和別的院子有什麼不太一樣?

我又掃視了一遍,最後將視線凝聚在院落的正中央。

和其他院子不同的是,這個院落的中央位置並沒有銅獅子,取而代之的是,一個直徑五米、高兩米多的旋轉噴水池。

看得出來,這池子是不久前剛修好的,清澈的池水盪漾著夏意,而最頂端的噴口,還在向天空不斷地噴射著一道道美麗、略微放射著太陽光的白色水線。

只是這座噴泉雖然美,但和四周的景物卻產生了一種極度不協調的感覺,這個院落的空間裡,處處都透露著一種壓抑,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排斥著這座格格不入的噴泉。

“沈科,你總算捨得回來啦!”

就在我發愣的時候,一個好聽的清亮聲音傳入了耳朵裡。有個十七八歲年紀的女孩一邊叫著,一邊向我們跑過來。

“你是?”

面對這個全身都散髮出青春活力的美貌女孩,沈科也開始發愣了,過了好一會兒,才搞清楚那女孩確實叫的是自己的名字。

“沈雪啊!我是沈雪。”那女孩指著自己嚷道。

“你是六伯的女兒,那個鼻涕鬼?”

沈科原本就透露著白癡的臉,明顯變得更白癡了,他難以置信的盯著那女孩,大聲叫起來。

“你才是鼻涕鬼呢!”沈雪用嗔怒的聲音抗議道,又用帶著強烈殺傷性的目光,瞪了在一旁竊笑不止的我一眼,沒有好氣地問:“他們倆是誰?”

“我朋友,一起回來渡假的。”沈科指著那群依然吵鬧不休的人問:“沈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?”

“我也不太清楚,你要去看老祖宗吧?我們一起走。”沈雪避而不談地繞開話題,接著拉住沈科的手就向外走。

徐露全身微微一顫,沉著臉跟了上去。

我走了一陣子,才發現沉玉峰沒有跟上來。

走在前邊的沈雪回頭看了我一眼,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,她放開沈科的手,偷偷地靠向我,小聲問:“你的女朋友似乎不太高興,你哪裡得罪她了嗎?”她用手指了指徐露。

“她不是我女朋友。”我暗自好笑。

沈雪有些驚訝:“那她不高興些什麼?”

“你知不知道為什麼男人追女人像隔了一座山,而女人追男人像隔了一層紙,但往往男人都能追到自己想追的女人,而女人卻經常追不到所想追的男人?”我淡淡問。

沈雪不知所以的搖搖頭。

我又道:“因為男人不怕翻山越嶺,但女人卻怕弄痛手指頭而不願意捅破這張紙,可不巧的是,徐露是個十分女人的女人,而喜歡她、她又喜歡的男孩,偏偏又是那種不像男人的男人,所以翻山越嶺和捅破那張薄紙,對他倆而言,都顯得極為困難。”

“你是說……沈科才是她的男朋友?”沈雪詫異的問。

“恐怕他們到現在還沒有確定男女朋友關係吧……”我突然覺得,有這兩個好朋友,是件十分丟臉的事。

身旁的沈雪露出神秘的笑意,她越笑越奸詐,最後不由得哈哈笑出了聲音。

“恐怕最近會有好戲看了!”

在前邊兩人奇怪的目光中,我聽見那個恐怕有些神經質的女孩,帶著興奮的語氣,低聲咕噥了這麼一句。

在這個院落組成的龐大迷宮裡,穿行了十多分鐘,總算到了一座有著深灰色院墻的院子前。

沈科說了一聲“到了”,然後領著我們一行人走了進去。

這個地方和其他院落一樣,都是中規中矩的四合院建築,只是其他院落裡都裝飾著精美的琉璃瓦,這裡卻沒有任何修飾。

灰泥磚鑲砌而成的墻,赤裸裸的露在外邊,給人一種強烈的壓抑感,院子的正中央也有一座銅獅子,不過卻是我來這裡後見過的最大塑像。

獅子龐大的身軀足有六米多長,高也有將近四米,但是卻沒有望著古雲山頂,只是張牙舞爪的死死盯著地面,就像那裡有個足以讓它隨時搏命的東西。

“你不是說所有的獅子都望著山頂嗎?為什麼這個獅子卻望著地上?”我好奇的指著那個銅獅子問沈科。

沈科想了想,臉色詫異的說道:“記得我前些年走的時候,這裡的獅子還望著山頂的。”

“對,我可以作證!去年我回來的時候,這個獅子都還在古怪的看著山頂,只是什麼時候老祖宗把它換掉了?”

沈雪也是十分奇怪。

“換掉?不可能吧!”我不動聲色地走到銅獅子下,指著石座說:“我早就發現,這裡的所有獅子都是死死的嵌在石座上的,而石座又埋進了土裡不知有多深。

“而且你們看,石座上的苔蘚和附近的花草,也不是一朝一夕長成的,如果要貿然換掉這麼大的一個東西,人力物力要花多少我不敢說,附近的花花草草也會受到影響,但是這裡絲毫就沒有一年內破土、動過工的跡象。”

“那你的意思是……那個銅獅子自己望向地上的?太荒謬了!”沈雪完全不能接受我的說詞。

而沈科和徐露也大搖其頭,明顯是不信。

沈科更說道:“小夜,雖然你說的確實是有那麼一丁點道理,但是我更相信物理理論。你翻翻書,有哪個公式可以證明,銅獅子會在某種情況作用下,突然的從抬頭向後望的姿勢,變做低頭瞪目的模樣?”

“我也只是猜猜而已。”

我略微尷尬的撓撓腦袋。

雖然覺得這件事很奇怪,但是又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自己是不是對的,甚至連證明那是不是人為的都做不到。

我還不變啞巴,那不是明顯討打嗎?

就在這時,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,突然從對面冒出來給我解了圍。

“那個小朋友沒有說錯,這裡的銅獅子從來沒有換過。它確實是在五天前的晚上,突然望向地上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