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大媽披頭散髮,滿臉的驚悸。她三步並成一步,搖搖撞撞地從我的身邊跑過。我一把拉住了她,問:“怎麼了?趙大媽?你唱歌只有別人被你嚇著,怎麼你給嚇著了?” 趙大媽驚魂未定地嚷著:“去你的大頭鬼!裏面的屍體詐屍了!快跑呀!有鬼啊!” 我一愣,手松了一點。趙大媽掙脫了我的手,立馬就跑得無影無蹤。 我的心裏毛毛的,但是馬上就壯起了膽子大聲說:“KAO!什麼詐屍呀?怎麼我聽得雲裏霧裏的呀?看來趕明天我要在我胸口上紋個鍾馗了。走!進去,看看什麼有這麼邪門?” 我們所有的人一起往裏面走去。 我推開會所的大門,裏面靜靜的,沒有一點聲音。我繞過玄關,看到了裏面的景象。 我的天!我都看到了什麼呀? 屋裏是一片令人感到窒息的寂靜,雖然音響依舊開著,我的大腦卻一片空白。冰棺旁,兩個穿衣西裝的人好像很親密的樣子緊緊抱在一起,兩個人都一動不動。是誰? 這時,別人也進來了,所有的人就像是被定格了一樣,目光驚恐地盯著那兩個黑色的身軀。滿頭金髮的吉米嘴巴張得大大的,就像一個O字,我甚至看到了他的四環素造成的黑黑的牙齒,而臉上的神色卻是充滿了恐懼。林太太更嚇人,她沒有任何的表情,眼光呆滯,嘴裏喃喃地嘟嚕著什麼,含混的聲音劃破了屋裏的寂靜。 我看清這兩個相擁著躺在地上的人了,是吳天雨和林富貴! 在這一刹那,我的腿肚子一軟,竟全身癱軟…… 過了良久,我坐在大廳的一張太師椅上,雅琳給我倒一杯茶。溫溫熱的茶水正到好處,我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受一點了。表弟輕聲地對我說:“哥,沒事的。這很正常。屍體在冰棺裏的時間太久了,關節全部都僵硬了。放到大廳裏,室內的溫度突然升高了,他的關節就自然會動。吳天雨是被活活驚嚇至死的,” 哦,是這樣啊。我緩了一口氣。 我頹然地說:“別鬧了!我打電話找冰棺社再要個冰棺。現在起,冰棺的蓋子一定要蓋好,沒有什麼事,千萬不要打開。” 我瞟了一眼林太太,她還是坐在為家屬準備好的長椅上。她的眼光依然呆滯,嘴裏喃喃地唱著那首我似曾相熟的情歌。我腦海裏回想著這是一首什麼歌,可我老是想不起來,可能是剛才受了驚嚇的原因吧,我的記憶出了一點偏差,很多東西我都想不起了。正當我準備收回視線的時候,我突然看到林太太呆滯的目光轉向了我。她的臉上,帶著一絲僵硬的,詭異的笑容,我不由得又打了個寒戰。 我連忙轉過頭來望著雅琳和劉醫生,問:“你們剛才到底看到了什麼?” 雅琳眨著眼睛說:“趙大媽的歌聲太可怕,我們在外面聊天呢,後來聽到尖叫才出來的。一出來就看到現在這個樣子了。” 我把我的視線轉向吉米,他正在收拾著他的家什細軟。他從VCD機裏退了一張碟片出來,屋裏的音樂頓時消失了。他細細地注視了一下那張碟片,然後放在了調音臺上。 他見我在看他,他的臉上露出了一點慌張的神情。“莊老師,今天的音已經調好了,我先走了。明天早上我帶人來拉音響走。拜拜!”他提著他的口袋般的背包就望外走。 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。我拉住了吉米,問:“你剛才到底看到了什麼事?” 吉米慌張地說:“我什麼也沒看見,什麼也沒聽見。真的!”說完,他一甩手,掙脫了我,頭也不回地走了。 出了這麼大的事,怎麼可能聽不見?我表弟的解釋是非常牽強的。吉米的回答,令我心裏更沉重了。我雖然表面上接受了,但心裏一直忐忑不安。 到底怎麼回事呢?正百思不得其解,突然,林太太直直的走到了我的跟前,她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。嘴角,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容!“告訴你,我先生回來了。他要找他的眼睛!”看來林太太真的迷糊了。可為什麼我的額頭上,手心裏,全是冷汗? “別胡說!林先生已經死了,怎麼會回來?別瞎說了。”我對林太太說著。可林太太根本不理我了,她又喃喃地唱起了歌,還是那首我想不起來的情歌。 我在屋裏來來回回地走著步,我承認我被林太太的話給嚇著了。我點了三枝香,插在了林先生冰棺前的香爐裏,恭恭敬敬地鞠了三個躬。“林先生,有怪莫怪。您走了就走好,不要回來搞我們。今天晚上我一定給您燒個大點的房子,再多燒幾個美女。” 我走到了調音台旁,一下就看到了吉米留下的那張碟片。搞什麼搞呀?他居然忘了拿走。我看了看,是張《傷感戀曲超長版》,裏面全是一些傷感的歌。我沖出了會所,想把這張碟片還給吉米。 出了會所,我看到吉米正站在公車站等車。我大聲地喊:“吉米!你的碟片忘了帶了!” 吉米回過頭來,看見是我,滿臉全是恐懼。他顫抖地說:“不關我的事!碟片我不要了!有什麼事你找趙大媽去,全是她的錯!不關我的事!”趙大媽的錯?全是趙大媽的錯?她做錯了什麼事?我一頭的霧水。 吉米慌張地轉過頭來就要跑。我離他足足有十米遠,我發誓,我看得一清二楚!當他轉身的時候,一輛大卡車正好開來。車離人行道足足有三米遠,可吉米像是中了邪一樣,往卡車的前面沖了過去!一陣刺耳的刹車聲,已經晚了。吉米像風箏一樣飄了起來,輕輕的,然後重重地落在我的面前。他的血液濺在了我的身上。紅紅的。有幾滴血液正好濺進了我的嘴裏。鹹鹹的。我看到,他的眼珠,由於擠壓,被擠出了眼眶,又像兩顆漿果一樣,被碾碎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