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雙腳發軟地回到了會所,林太太依舊喃喃地哼著那支我說不出來的情歌。
我蹲在林太太面前,努力地想要分辨出她唱的是什麼歌。她吐字不清,我只依稀聽出了歌詞裏的幾個字句:“……我的思念……”、 “……想你……”。
“林太太受了太大的驚嚇,神智已經不清醒了。”表弟在我身後說。“不過這也算是報應。”
我詫異地問:“什麼意思?”
表弟冷冷地說:“你不知道嗎?吳天雨是林太太的情人,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持續了好幾年了。”
我問:“你怎麼知道這麼多?”
表弟抖了抖手裏的一張報紙,說:“瞧你,整天不讀書不看報,這報紙上什麼都說了。”
我一眼望去,報紙上的套紅標題大大地寫著:“房地產老總自殺,疑與情感糾紛有關!”
我覺得頭有點暈,腳也軟軟的,半躺在沙發上,眼皮有點重。薩克斯的音樂慢慢地飄進了屋,我聽著這緩慢的節奏,我覺得自己的心跳慢慢地恢復了平靜。“希望再也不要出什麼事了,讓我順利地把這兩萬多塊錢賺了吧。”我在心裏這麼想著。
屋外的音樂嘎然而止,《茉莉花》的音樂消失了,接著的是一首歌曲。非常優美的前奏,接著一個十分完美的女聲開始了演唱。哦!是順子的《回家》。
屋外的音樂恰恰傳了進來。“回家,回家,我需要你……”
就在這個時候,我聽到了一個腳步聲。“砰!砰!砰!”聲音沉悶而陰鬱,是誰會進來?我看著門口,一個身影慢慢地出現在我的眼中。
先看到的是一隻手,枯枯的,十分蒼白,蒼白得不正常,完全不像是活人的手。然後是他的衣袖,黑色的,像是西裝的袖口。是誰?他是誰?緊跟著,這個人終於出現在我的面前。是林富貴!真的是林富貴!他又復活了!現在他在我的面前了! “回家!回家!你需要我!哈哈!”林富貴的聲音是那樣的平緩,哪里像是個死人。他的臉色異常的白,白得像是塗了一層粉。他的眼睛沒有一點光芒,沒有一點神采。那只是兩個玻璃球,不是眼睛!
我的腿一軟,跪在了地上。林富貴聽到了我落地的聲音,轉過頭來用兩顆玻璃珠子對著我。嘴裏喃喃地唱著:“回家,回家。你需要我!”他朝著我走過來了。他的腿顯得僵硬無比,他的膝蓋幾乎沒有彎曲,就這樣直勾勾地走了過來,就像香港鬼片裏的僵屍一樣。
“別!別!別過來!林先生!您有什麼沒辦完的事,我幫你辦!”我絕望地叫著。
林富貴的腳步停住了,對著我說:“我要我的眼睛!你能不能幫我找到我的眼睛!”
“好,眼睛,眼睛,我幫你找眼睛……”我滿身冷汗。林富貴聽到我的答復,終於滿意的點了點頭,蹣跚離去。突然,又轉過頭來對我說:“我們來做個遊戲,你還要找出我回來的原因。否則,你就得跟我走……”我覺得胸口發悶,有點喘不過氣來,滿頭大汗的睜開眼睛,原來是做了個惡夢!

儘管是個夢,我卻覺得自己的心裏像是吞了一隻骯髒的蒼蠅,胃裏難受得讓我感到一陣陣痙攣。我恍惚地走出了會所,漫無目的地踟躇著。不知不覺,我走到了一幢大樓前,再仔細一看,我竟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趙大媽住的那幢樓。

今天下午,倒底發生了什麼事?我的心裏總有些不安。
趙大媽住在富貴花園裏的一幢大廈的三樓,我在她家門口按了按門鈴。“丁冬!丁冬!”過了一會,門開了,我看到了趙大媽。
趙大媽一看到是我,就大聲喊到:“你來找我幹什麼?我說了,不關我的事的!你不要來找我!”說完,她就要關上防盜門。我手疾眼快,一隻手撐住了防盜門。趙大媽見她關不上門,腳一軟,竟然坐倒在了地上。
趙大媽居然嗚嗚嗚嗚地哭了起來。她望著我,嘴裏咕嚕咕嚕地說著:“真的不關我的事的,要怪就怪林太太。那首歌我才唱個開頭,林太太就把話筒接過去唱了!不要來找我啦,我求你了!我不想見你的……”
我聽得一頭霧水,不知道她在說什麼。什麼歌詞?什麼林太太唱的?
我注意到趙大媽雖然注視著我,可好象她的眼光不是盯著我的,而是盯著我左側的身後。我忽然覺得我的頸子左側有了一股涼意,我猛然回頭一看。哪有什麼人?只有一堵慘白的牆壁。我只覺得有一股冷風撲面而過,慢慢地紼過我的面頰。我不禁打了個寒戰。
我再轉過頭來看趙大媽,她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,一轉身就往陽臺沖了過去。她只留下了一句話:“不要!不要!你去找林太太吧!”說完,她就一個箭步,跨過了陽臺的欄杆,跳了下去!真難想像,趙大媽這麼肥胖的身軀,居然能做出那麼輕盈的一跳。還好,她是住三樓,大不了就是個骨折。我豎起了耳朵準備傾聽趙大媽的慘叫。奇怪的是,出乎我的意料,我什麼聲音都沒聽見。怎麼回事?
我沖到了陽臺,往下一看。我的天!趙大媽趴在一樓的地上,一動不動,腦袋旁是一灘血跡。
  
我連忙跑下了樓,沖到了趙大媽肥胖的身體邊上。我的天!趙大媽是腦袋著地的!她的頭已經破碎了,更可怕的是,她的眼睛在巨大的衝擊下,從她的眼眶裏彈了出來,就落在她的臉頰上,還有幾根肌肉纖維連在上面。有沒有搞錯?她可是從三樓上跳下來的呀!怎麼跟林富貴的死相一模一樣?我的腿直發軟。
忽然,我的左耳後方出現了一個聲音,平仄無韻,麻木而沒有一點感情。“好了!眼睛有了!你的任務完成一半了!”我回頭一看,哪有什麼人?難道又是幻覺?
我一回到會所,就沖到了林富貴的冰棺前。我一把撕掉了蓋子上的封條,拉開了冰棺。林富貴的遺體出現在了我的面前,眼睛睜著,似乎在嘲弄我,我扭過頭,輕輕把他眼皮,怎麼,那兩顆玻璃珠子變得這麼柔軟,難道,真的是兩隻人的眼球?我不敢再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