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屍鬼是什麼,我當然知道。

傳說跳河自殺被水淹死的人,如果她們在死前還留有怨氣的話,就會變做浮屍鬼。她們徘徊在自己死掉的地方,尋找獨自在岸邊遊蕩的人做替死鬼。

當然,本地也有另一種說法,有些人認為怨有頭債有主,那些浮屍鬼只會找生前那些害的她們不得不自殺的人,我當然對這些傳說嗤之以鼻,只不過恐懼這種東西,每個人都會有,也不管你是不是很有理智。

黑山鎮很小,人口也不過才七百多人,但是歷史悠久,也因此存在著許多大城市早已看不見的奇風異俗。走在鋪著褐色石板的街道上,沒來由的有一種來到異域的感覺,很是舒爽。

我感動的往後看了看,冬日黃昏的夕陽血紅,落日的餘暉,落寞的灑在我所經過的街道,將我的影子拉的又細又長,好酷!就因為這樣的感覺,我才喜歡到處旅遊,感受一個陌生的地方帶給自己的新奇。

黑山鎮的第六街是在鎮子的東邊,走了不久就到了,我數著門牌找到了十五號,那是棟很大的三層木製建築,式樣很老,很有地方風味。

我敲了敲緊閉的大門,但等了好久卻都沒人來應門,正要將耳朵貼到門上,聽聽裡邊是不是有動靜,門“吱嘎”一聲開了。

我頓時重心不穩,頭不由的往前傾,只感覺碰在了一團軟綿綿的物體上,鼻中還嗅到一陣女兒家如檀似桂的幽香。

“啊!對不起!”

當我明白那團軟綿綿的物體是什麼時,慌忙止住想要按過去的雙手,紅著臉的向後退了幾步。

抬起頭,正想要看清楚有著那對雄偉物體的主人,這時,屋裡傳來一個中年女子哭啞了的聲音。

“雯怡,外邊的是誰?如果是來住店的,就跟他說清楚,我們家最近都不會做生意。唉,作孽啊。”聲音掩不住的悲傷。

“來的只是個小無賴罷了,看我怎麼打發他走。”

被我撞到胸部的那女孩聲音很甜美,但是聲音也很沙啞,像是哭過,而且還微微有些嗔怒,那種個聲音似曾相識,像在哪兒聽過。

沒等我抬起頭,她隨手抄了一支掃帚,就朝我鋪天蓋地的打過來。

有沒有搞錯,我最近怎麼這麼衰,自從來了這個鎮後就沒遇到過好事,難道果然是俗話說的寧願上吊,不願碰鬼?碰了鬼就要倒楣一輩子?

“停停停吶!打夠了沒有!”見她打的沒完沒了,我惱怒的一把抓住了掃帚,大聲道:“我又不是有意的,你讀過書沒有,知不知道不知者無罪的道理?”

那女孩“咦”了一聲,好像很驚奇的打量起我。

“啊!是你!”她突然想起了什麼,喊道:“你不是那個今天下午,在河邊說我要自殺的那個傻瓜?”

“你才是傻瓜!”

我氣不打一處來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塵,向那個粗魯的女孩看去。

天哪,這一看之下,直嚇的我全身僵硬,臉色煞白,身邊站著的這個滿臉暈紅的女孩,不是我下午遇到的那具浮屍鬼嗎?

“鬼……鬼啊!”

我喉嚨打顫的鬼叫一聲,拔腿就跑,完全把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理智丟到了腦後。關鍵時刻,還是應該把身體交給本能,理智算個屁!

“王八蛋!本姑娘這種美女哪裡會像鬼了?!你給我滾回來說清楚!”那女孩氣鼓鼓的追了過來。

“不要過來,我這種人又笨又小氣又陰險,下不了地獄,上不了天堂,完全不適合做替死鬼!”被追到巷子的死角,我靠著墻嚇得開始語無倫次起來,“大不了……下次我幫你介紹一個老實人!”

“白癡,我才不要!”

那女鬼越來越生氣了。

我緊張地苦笑道:“一個不夠?那兩個好了!什麼,你還不滿意?喂喂,你知不知道什麼叫鬼心不足蛇吞象?”

“夠了!不要給你點顏色,你就以為自己可以開染坊!”那女鬼走過來,一把抓住我的衣領,衝我大聲說:“認真看著我,你倒是說說本姑娘哪裡像鬼了?這世界上哪有像我這麼漂亮的鬼?”

這鬼的虛榮心真強!

我強壓住恐懼的快要跳出來的心臟,慢慢睜開眼睛。

只見女鬼那張秀麗的臉,就在離自己的鼻尖三釐米遠的地方,秀美的臉孔,因為急跑後而不斷起伏的胸脯,緊緊的壓在我的胸前,我能感覺到一陣軟綿綿的舒服感覺,甚至還可以感覺到她的體溫,和輕拂在臉上的淡淡如蘭氣息。

咦,她有呼吸?那這女孩不是鬼?

天哪!好丟臉……

我夜不語的一世英名,看來就這樣被毀於一旦了,自己竟然會好死不死的斷定一個纖纖弱女子是女鬼,還被她嚇成這副尊容,傳出去不被那群損友笑死才怪。

我現在幾乎都可以聽到沈科那傢夥捂住肚子,指著我的臉,笑的口吐白沫的樣子!

“怎麼,你啞巴啦?”那女孩得理不饒人,逼問道。

“你是……是人。”我難堪的答道。

“還有呢?”女孩依然咄咄逼人。

“是個美女。”

“然後呢?”

有沒有搞錯,這樣還不滿足?

真不知道她的虛榮心是用什麼做的,都可以比得上馬裡亞納海溝了。

“還有……嗯,你的胸部很大!”我用眼睛向下瞥了瞥。

女孩這才發現自己的姿勢很曖昧、很吃虧。

“哇!色狼!”她狠狠的打了我一耳光,面紅耳赤的向後退去。

“這又關我什麼事了?”我委屈的摸著自己的臉。

女孩紅著臉,瞪了我一眼,氣呼呼的說道:“都怪你,要不是你滿口胡說,我才不會氣成那樣,也就不會,也就不會……哇,叫我以後怎麼嫁的出去!”

“什麼?這樣也怪我?”

我發現,自己突然變成一部白癡電影的主角了。

在一個蠻橫無理的女孩子面前,就算你有超群的頭腦和智慧,也根本一文不值,秀才遇到兵,有理說不清,還是不要跟這種不講道理的女人胡攪蠻纏為好,如果又生出什麼糾葛來,那我恐怕這一輩子都出不了黑山鎮了。

“嗯,這個,你不說我不說,絕對沒人知道。我看我們還是再見吧……再也不見!”說完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溜掉。

那女孩伸手拉住了我的背包:“你是外地來的吧?”

“我像是本地人嗎?”我沒好氣的答道。

“當然不像,我們鎮的普遍智商都很高,哪有像你這麼白癡的。”那女孩神秘的笑起來,“天已經黑了,我看我們想再見都不行。”

“為什麼?”

我皺起眉頭,只是偶然碰到了她的胸部罷了,還不至於就為這種事,賴死賴活的要我負責任吧?

那女孩拽著我的背包,自顧自的向前走去,“整個小鎮就只有我家一間民宿,這裡的居民雖然不是不好客,但我們有個傳統,就是民居不會留客人過夜。到了晚上,黑山鎮絕對不會有人收留你!”她轉過頭,對我燦爛的笑起來,“所以如果你不想睡大街,我看我們想再見都暫時不行了。”

“一樓是我們家裡人住的地方。二樓和三樓是客房,最近是旅遊淡季,客房全空著,你想住哪間都可以。洗澡間在每層樓的最後一間,二十四小時都有供熱水。還有,這裡住宿的價格是每天三百元,第二天的中午十二點退房,如果你要繼續住的話,請在十二點之前說一聲。

“我們這裡有供應三餐,因為最近家裡有事,所以幾乎是和我們一起吃飯,不會另開爐灶,所以不用你給錢。這樣解釋夠清楚了吧?你還有什麼問題?”那女孩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,一邊開了張票遞給我。

“有個問題。”我掏出錢遞給她問:“你叫什麼名字?”

女孩用手撐住頭,撇著嘴反問:“你每次住店,都會問那家店主人的女兒,叫什麼名字嗎?”

“對啊,我有這個嗜好。”我狡猾一笑:“叫別人的名字,總比叫她女鬼好一點。”

那女孩哼了一聲,低聲道:“我叫張雯怡。”

“我叫夜不語,你好。”我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遞了過去,張雯怡那小妮子竟然狠狠的打了我一下。

“我才不好,至少我還沒有修養到會和一個滿口叫我女鬼的白癡握手。”

“那是有原因的……”我尷尬的笑著,續道:“遇到你不久後,我就看到一群奇怪的人在水裡撈東西,最後他們撈起了一具女屍,身材和穿著都和你差不多,對了,還有……”

我一把抓住她的左手,看著她手腕上帶著的白玉手煉,繼續說道:“還有,她手上戴著一個,和你這個一模一樣的玉石手煉。”

突然感覺周圍的氣氛變了。

抬起頭,只見張雯怡全身都在顫抖,她臉色煞白,一把抓住我的衣領,大聲喊著:“你!你說什麼?!她的手上真的有和我一模一樣的玉石手煉?真的?”看樣子,她情緒激動的已經站不穩了。

我點點頭。

“不!這不是真的,姐姐死了!姐姐真的死了!”

張雯怡哭著,喊著,臉上悲痛欲絕。她拼命的用手打著我,淚水不斷的從絕麗的臉龐上流下,最後她猛的撲在我懷裡,哭的更厲害了。

原來,那具浮屍是她的姐姐。

對了,張秀雯也是來自黑山鎮,也姓張。總覺得樣子和張雯怡也有點像。而且這個鎮子人少,張雖然是大姓,或許……

我使勁的搖搖頭,決定即使那個可能是真的也絕對不說出來。不知為何,我少的可憐的良心,偏偏會對這個讓我又難堪又頭痛了不只一次的女孩大為憐惜。

一個姐姐的死已經把她打擊夠了,如果張秀雯真的是她姐姐,那她不把眼睛哭出血才怪。至少,我脆弱的肩膀再也受不了被她再次痛捶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