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下午快到三點時,表哥夜峰準時趕到了黑山鎮。
“魔鬼,這麼急匆匆的要我來幹什麼?”他一邊梳理著被風吹的亂蓬蓬的頭髮,一邊抱怨道。
我簡略的將這裡發生的詭異事情撿重點告訴了他,又道:“等一下你在旁邊什麼都不用做,站著就行了,最重要的是要保證我的安全!”
“沒問題,就算幫你擋槍我都乾,要讓你有什麼三長兩短,我不被你爸爸亂刀砍死才怪。”他信誓旦旦的大拍胸脯。
“對了,你的權力可不可以跨地域用?”我不放心的問。
“不要說了,這裡的員警又散漫又怕事。”表哥不屑的冷笑道:“我只是稍微暗示有連環殺人犯悄悄潛進黑山鎮,希望他們可以協助我調查,沒想到那些傢夥一個個獻媚的又是敬煙又是倒茶,求爹爹告奶奶的要我千萬不要找自己,靠!一群敗類。不過算了,我在這裡至少還有抓人的權力。”
“那就好,我們進去吧。”我和表哥一起走進了旅館的大廳。
不算小的大廳裡擠滿了人,大概有好幾百個。奇家的人到齊了,鎮上的人也來了很多。張伯母無精打采的坐在櫃檯前,張雪韻的屍體放到了裡間的靈臺上供奉,而前晚被我背回來的張雯怡,依然呆呆的看著前方,跪坐在張雪韻的屍體旁,就像心已經死掉了般,我甚至感覺不出她還有沒有生命的跡象。
“你還滿有辦法嘛,竟然找來那麼多人。”我驚訝道。
小三子得意的嘿嘿笑起來:“我騙鎮子裡的人,今天下午三點,旅館大廳會有明星表演。本來鎮子裡就沒什麼娛樂,許多人一聽,老早就迫不及待的跑來占位子了。奇家的人倒是不請自來,估計是想鬧事!”
“原來如此,我又學到了!”我認真的點點頭,走上幾階樓梯,居高臨下的掃視起眼前喧鬧的人群:“安靜一點。這是從鄰鎮來的警長。”我指了指表哥:“現在,我想要給大家講一個故事!”
“明星表演呢?”人群裡有人開始起哄。
我大有深意的笑道:“我保證,這個故事絕對比任何明星表演更加吸引人,因為它劇情婉轉悲慘,有背叛,有凶殺,兇手是個很有頭腦的人,他不知從什麼時候起,就開始策畫這陰謀。而故事的序幕,要從七天前的下午,張雪韻的屍體被打撈上來開始!”
原本發現被騙了,正忿忿然想要走掉的人頓時停下了腳步。我見目的達到,便開始用低沉的聲音緩緩講起那個故事:“張雪韻的屍體被撈上來時,我恰好也是其中的一個圍觀者。我清楚的記得,當時她祖傳的白玉手煉是戴在右手上的,但第二天張雯怡為她守靈時,我卻驚奇的發現,白玉手煉居然變到了左手,到底是誰將她的手煉換了位置?
“當時誰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,我也沒有,不過現在我可以確定,那個將她的手煉改變位置的人,一定有其目的,更可能是殺害張雪韻,殺了奇老爺子和奇石木的兇手!”我走下樓梯,一直走到奇韋的身前,甜笑道:“那個人怕別人發現張雪韻已經有了身孕,而且那孩子並不是屬於奇石木,而是奇家二公子你的!”
人群頓時亂了起來,人們紛紛交頭接耳,神情震驚。張伯母驚怒萬分,激動的從凳子上站了起來。
奇韋的臉色在一瞬間變的蒼白,他死死的盯著我,突然哈哈大笑起來,笑的腰都彎了下去:“夜不語老弟,你在跟我開什麼玩笑,張雪韻明明就是我大哥的女人。”
“不對。你大哥雖然外表英俊,不過卻是個會罵街的粗人,雖然我沒和張雪韻直接接觸過,但從她妹妹身上我也看的出來,像她那樣的女孩子,絕對不會喜歡一個虛有其表的蠢豬。”
我嘿然笑道:“相對之下,你這個看起來很有內涵的人,更容易得到張雪韻的心,而且奇石木根本就不怕別人知道他跟張雪韻有了孩子,證據就是在辦喪事的當天,他毫無羞愧的當著所有人的面,說張雪韻曾找過自己攤牌,所以不可能是他偷偷換了手煉的位置。”
奇韋低下頭,像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道:“不錯,的確是我調換了張雪韻手煉的位置,那是因為我不想讓全鎮的人都知道,自己的親哥哥竟然做出這麼蠢的事,我不想奇家的聲望受到影響,但我確實和那個張雪韻沒有任何瓜葛。”
“真的那麼簡單?”我衝他笑起來:“據我所知,現在的名門望族大都還保留著許多老傳統,也就是隻保證長子的利益,長子以下的子嗣,在家族裡根本就沒有任何地位。
“從小你就在自己大哥的淫威下痛苦的長大,你恨透了你的哥哥,甚至恨一直都包庇他的父親,於是你發誓,總有一天自己會將一切都奪過來,但直到你長大,遇到了張雪韻,這個邪惡的念頭才又開始在你的腦子裡甦醒。”
不容他有時間反駁,我飛快的講道:“記得前些天你有和我得意的大談張家的女人。你說張家的女人很奇怪,她們可以毫不猶豫的為自己喜歡的人付出一切,而且毫無怨言,但是如果有人接受了她們的愛後,負了她甚至欺騙了她,就算她死了,也會發誓要拖那人一起下地獄!
“對於這些你當然很清楚,而且最重要的是你知道,你大哥也很清楚,也對張家的女人大有意思,雖然他早就想對其下手,但卻忌憚於她們的剛烈。你想利用他的迷信思想,於是你開始接近張雪韻,然後和她交往,讓她瘋狂的愛上你、迷戀你,就在你們的感情如火如荼的時候,你趁機開始了自己的計畫……”
我帶著微笑,滿意的看著奇韋冷汗直流,繼續說:“你或許不斷在張雪韻面前裝可憐,說自己沒有地位,不可能給她帶來幸福,不斷暗示她要她去勾引你那個本就有自戀傾向的大哥,讓他以為張雪韻已經瘋狂的愛上了自己,不能沒有他。
“你一定信誓旦旦的說,如果她能讓你的大哥對她言聽計從,為你在奇家爭取到一點地位的話,你就有能力娶她,和她永遠快樂的生活在一起。”
我吞了口唾沫,“天真的張雪韻真的相信了,她按照你的意思,開始和你大哥交往,而原本就不張揚的你們更是轉為了地下情。這件愚蠢的事情一直持續著,直到前不久,張雪韻面色惶恐的跑來找你,她說自己已經懷上了你的孩子。你明白,時機開始成熟了。
“你讓張雪韻去找你大哥攤牌,說自己已經懷了他的骨肉,要他負責任。他當然不肯了。於是你要張雪韻把自己關在自家地下室的床上睡七天,這當然是為了以後的詭計做伏筆,你調查過三十年前有關村姑的許多事情,知道她的臥室就在張雪韻家的地下室位置。
“你想要鎮上的人認為奇石木負了張雪韻,讓張雪韻化為了厲鬼索魂,索去了你老爹和你大哥的命,不過要讓人們這樣認為的話,一定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張雪韻自殺了,於是你在十天前的晚上將她約到河邊,然後從她身後將她打暈後再將她扔進河裡,造成她自殺的假相。
“但事後你發現了有個麻煩,因為張雪韻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,如果你的大哥打死不認帳,而張家又堅持要做親子鑒定的話,一切陰謀都有可能暴露。
“所以你靈機一動,潛入警局的停屍間,將張雪韻手上的白玉手煉從右手戴到了左手,但沒想到這個把戲只用一天,就被我偶然揭穿了,於是你狠下心,準備一不做二不休將屍體偷走。
“但沒想到去了靈堂後,張雪韻的屍體已經不見了。眼見事事都出乎自己的掌握,你決定要做些什麼,於是抓來一隻貓殺掉放血,做成張雪韻屍變的現場,想要混淆視聽,爭取到更多找出屍體的時間。也在鎮裡人的心裡埋下了張雪韻變為厲鬼索魂,殺掉了奇老爺子和奇石木這樣的想法。”
奇韋不再裝腔作勢,他抬起頭,冷笑道:“荒唐,你的想像力實在夠豐富,但偏偏漏洞百出。張雪韻明明就是自殺,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,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她是非自然死亡?”
我不動聲色的回敬他一眼,“我昨天仔細檢查過張雪韻的屍體,雖然她已經被燒的殘缺不全,但骨骼還算是基本完好。我在她的後腦勺上,發現了有重物敲擊過產生的裂痕。”
“哼。這完全有可能是她跳河自殺時,頭撞到了岩石上。”奇韋不屑一顧的說。
“原來是你,是你這個王八蛋殺了我姐姐!”不知何時張雯怡已經到了我身旁,她憤怒的跑過去狠狠掐住了奇韋的脖子。
奇韋毫無憐香惜玉之心,一腳踹在她小腹上,將她踹倒在地。
張雯怡爬起來又要撲上去,我立刻從身後死死抱住了幾近瘋狂的她,高聲說道:“法網恢恢疏而不漏,雖然你和我虛與委蛇,最後將張雪韻的屍體燒的破爛不堪,無法再做親子鑒定,但是有一樣你還是忽略了,你在殺你老爹和你大哥時,留下了一個決定性的證據!”
奇韋不由愣了一下。
我盯著他的雙眼,一字一字慢慢說道:“那兩個人都是先被兇手用繩索勒死後,然後兇手又將屍體放倒在地上,從屍體的正面,用右手反握著刀,將他的脖子從左至右割開,想將兇手偽裝成左撇子,但是即使是屠夫,在宰豬的時候都會為了壓抑恐懼,而用手指在要下刀的位置輕輕劃一下,何況你要割開的是自己的親爹和老哥的喉嚨!所以我敢肯定,那道刀傷的附近一定有你的指紋!”
“很好,我看這件案子已經很清楚了。”表哥夜峰從凳子上站起來,走到奇韋跟前掏出手銬,“奇韋先生,現在我懷疑你跟三宗謀殺案有關,希望你回警局協助我們調查。”
奇韋不慌不忙的伸出手,表情怡然自得,這時人群突然開始騷動起來,許多人紛紛向外邊湧動。“著火了!主祠堂那邊著火了!”
“糟糕!大家趕快跟我去救火!”我急的拼命往外擠。
小三子從身後拉了拉我,面色沉重,“來不及了,那個祠堂原本就是容易燃燒的全木質結構,而且最近幾年閒置起來,有許多人就將它當做倉庫塞進去大量的易燃物品。那裡一燒起來,就是天下暴雨都救不了!”
“該死!就差一步,一步而已。”從未有過的挫敗感席捲全身,我幾乎要跪倒在地上。
“警官,還要不要抓我回去?”奇韋笑容可掬的問。
表哥冷哼一聲,不再理他。
那傢夥走過我身旁,用肩膀輕輕撞了撞我,在我耳邊得意的說道:“老弟,想跟我比狠比快,再去練個一百年。”
我狠狠看了他一眼,“你這種人,總有一天會遭天譴!”
“承你吉言。”奇韋帶了他一堆狗爪子浩浩蕩蕩的離開了。
“這傢夥做事又果斷又狠辣,不好對付!”表哥夜峰看著他的背影對我說:“小夜,你爸爸要我把你帶回去,十分鐘後,我希望你會跟我離開這個鎮。”
“那個傢夥怎麼辦?我才不會讓他活的那麼消遙自在,他毀了張家,毀了很多人的幸福。我絕對饒不了他!”我很少表現出感情衝動的臉上,流露出憤怒。
“他就交給我處理。那個奇韋權力欲不是一般的大,就算他再狡猾,我也有辦法抓住他的辮子。”表哥頓了頓後嚴肅的說:“而且這些凶殺的事情,本來就不應該是你這個未滿十八歲的小毛頭該管的。”
“再過半年我就十八了。”我不服氣的說。
“十八歲又怎樣?還不是小毛頭一個!哈哈,很久沒看過你這麼天真了!”表哥大笑起來。
我憤憤的瞥了他一眼,“今天我不走,有些朋友我想安慰一下。明天早晨再跟你回家。”
“好吧。總之我在這裡,應該也出不了事!”表哥同意了。
我轉身望著悲痛欲絕的張雯怡和滿臉沮喪的小三子,不禁苦澀的笑起來。今晚我想留下的目的,當然不會僅僅是為了安慰他們,我還有別的打算。
我要張雯怡帶我到地下室的暗道去,其實在我察覺那兒有暗道的時候,就知道那個暗道絕對不簡單。或許,李庶人所有的秘密就藏在裡面……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