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有非常旺盛的好奇心,這是周圍的人對我的第一個印象。 當然,我也總是被這種好奇心弄到幾乎送命的地步。
但是沒想到自己的命倒也挺硬,居然還能活到現在。 那晚的十點,我好不容易才在管理員的眼皮下溜出來。
但沒想到一走出宿舍樓就碰到了雪盈,她背靠著欄桿像在等誰。 “在等我嗎?”我悄悄的繞到她背後,很突然的叫了一聲。
“嘻嘻,你嚇不到我的。”她笑著轉頭望著我:“我早就看到你了。
”
“那我又做了一次傻瓜了~”我裝出無可奈何的樣子說。 她搖搖頭道:“我怕一個人到教室去。一起走吧。”
我嗯了一聲,和她順著那條老路向前走。 今晚的路似乎與往常不太一樣,仔細一看兩旁竟掛滿了霓虹彩燈。
“真不知是上頭的哪個又要下來檢查了,學校這麼大費周章、不惜成本的拼命佈置。”
我嘆道。
“對呀。”雪盈皺皺眉頭:“每隔不久都要這樣裝飾一新來應付檢查。又是什麼全國先進學校、什麼全國衛生範例學校……每年學校在這上面還真花了不少錢。”
我哼了一聲道:“還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,每年國家撥給學校的經費那麼少,但又要應付上頭,又要自身力求發展,哪兒來的錢?還不是剝削我們。”
“嗯……”她若有所思,突然噗哧一聲笑出來。 “怎麼了?”我好奇的問。 雪盈卻說道:“今天的夜不語同學還真是親切。
”
“難道平時我就是一副凶神惡煞的鬼樣子?”我也笑了。 “嗯,不。平時的小夜總是一副孤傲的樣子,讓人很難接近。”
我很難以接近!天,一直以來我都以為難以接近的是他們,怎麼現在竟變成了自己?唉,太可笑了!我的笑變成了苦笑,沒有言語,轉頭欣賞起滿路的彩燈來。總之這些也是從我們身上來的,不看白不看。
“小夜,你看!燈越來越亮了,好漂亮!”雪盈一邊走一邊充滿驚喜的對我說著。
咦,但我怎麼卻覺得燈在不斷變暗?正在苦想時,突然被她輓住了我的胳膊,臉一紅輕聲說道:“從前我常常幻想以後的生活。
嗯……一定會是多姿多彩、而又平凡無奇吧。要有一個愛自己的老公,一個小但是溫暖舒適的小家庭,一群可愛的小孩。嘻,小夜喜歡男孩還是女孩?算了,男孩女孩都要。當他們在小屋外玩耍時,我就到屋裡做飯。等到老公回來,再把頭伸到窗外去,衝孩子們喊道“喂,小乖乖們,把爪子洗乾淨吃飯了……啊哈!
這有多浪漫啊!”
天!她不過才十五歲吧~現在的女孩還真早熟!不過,她的夢想裡為什麼把無辜的我也拉進去了?
四周,燈更加暗了,我不由的打了個冷顫。
身旁的雪盈卻叫著:“又更亮了,哈,腳下都印出了金燦燦的光,可能是一種熒光粉吧?這次學校還真是不惜血本。哎呀,太亮了,害我都張不開眼睛了。”她把我輓的更緊了。
但在我眼中,卻是燈光一閃,轉而就陷入了似如無邊的黑暗。
難道又遇到了不幹淨的東西?沒等眼睛適應黑暗,我下意識的拉起雪盈的手一陣狂奔。還好教學樓不太遠,我很快便看到了那裡的燈光。
“怎麼了?”雪盈氣喘吁吁的問。 我不願引起她的恐慌,自然沒有提到剛才的事。 教室的門是開著的,看來那兩個傢夥已經到了。
我們走了進去,看到狗熊一個人背對著門坐在教室的正中央。他的身前合併的排了兩張桌子,桌上點著蠟燭,擺著八卦圖文紙和一個碟子。就一如不久前我們五個請碟仙時一樣,只是氣氛更為陰森恐怖。
“狗熊……東西都準備齊了吧?”我試探著問。
他沒有回答,只是靜靜的坐著。 我難堪的等了一會兒,見他始終不開口,便走了過去。 “你對鴨子的失蹤怎麼看?”他突然緩緩的問。
我停下腳步,認真的想了想道:“沒什麼頭緒。但應該是和那個傳說有關。”
“那你有沒有想過這可能是和我們請碟仙有關?我們沒有將他送回去,所以他被碟仙殺死了。而下一個……說不定就是我們的其中一個。”
“應該不會吧……你們不是說它是仙嗎?!”不知為何我的聲音微微發著顫。 “別傻了!”
他沙啞的笑起來:“你沒發現嗎,咒語中什麼快從深夜的彼岸來到我身邊,什麼快從寒冷的地底起來,穿過黑暗,越過河川……仙會這樣嗎?我們是在請鬼!請碟仙就是在請鬼!”
請碟仙便是請鬼,這我並不是不知道,而鴨子的失蹤和碟仙的聯繫我也並不是沒想過,只是下意識的不願去多想。
就像一個玩火的孩子,點燃火柴後因恐慌而將它丟在滿是易燃物的地上,不去撲滅它,也不去計較後果,只是一廂情願的要自己相信一個臨時編出來的所謂的事實……
“那,我們該怎麼辦?”玩火的小孩終究是要醒的。
“其實還有一個方法可以將碟仙送回去。
”
“真的?是什麼方法?”雪盈好奇的問。 “讓請到它的人再請它一次,然後將它順利的送回去。就這麼簡單。”
“我不要!”雪盈叫了起來:“這叫哪門子的簡單?那麼恐怖的經驗有一次我都終身受用了!”看來她是真的怕了這種東西。
“這由不得你!小夜呢?也不願意?”他衝雪盈吼了一聲,然後又對我問道。但始終沒有回頭看過。
我的腦子裡一片混亂,那種不祥的感覺縈繞在全身,似乎比在路上更要濃密了。
“好吧,我答應再請一次。”在思考了一番後我這麼說道。
不管怎樣,如果鴨子的失蹤真的和請碟仙有關,那麼就把那玩意兒送回去吧。
我不願再有這種事發生了,雖然我對他們並沒有什麼太多的好感。 “小夜!”雪盈嚷道。 “不會有事的。”我淡淡的道。
她嘆了口氣:“好吧,既然你都這麼說了。”
“那麼開始吧。”狗熊站起身來,直到現在我才看到了他的臉。那是張滿懷不安的臉,似乎急切的等待著什麼的到來。又像是在擔心和驚怕。還真是複雜。
他見我滿懷狐疑的在注視自己,不由得轉過臉去。
奇怪,難道這次請碟仙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內幕?不然他為什麼會這麼作賊心虛?我突然後悔起自己答應的那麼不經思索。
這時,雪盈碰了我一下,在我耳邊輕輕說:“答應我你會保護我,就像上次一樣。” “我會的。” “那你是答應了?
” “對。”
她的臉紅了一下。然後我倆的食指再一次放到了這個小小的碟子上。
“碟仙,碟仙,快從深夜的彼岸來到我身邊……碟仙,碟仙,快從寒冷的地底起來,穿過黑暗,越過河川……” 碟子沒有動。
碟仙沒有請來。但我卻在地上看到了一個影子,以及對面雪盈極度吃驚的表情。
那影子,自然是身後狗熊的。他的手裡此時似乎多了一樣東西。 是,是把匕首!
那傢夥揮舞著匕首猛地向我刺來。幸好我有了防備,一個閃身躲開了。
他似乎沒想過用這種突然襲擊會刺不中目標,便很自然的用上了全身的力氣。在自己一百多斤的衝擊下,他一時身形不穩,腳步踉蹌的摔在地上。
我趁機拉過雪盈便朝教室門衝去。
快到時卻被一個黑影擋住了。
呀!竟然是張聞!此時的他也手持一把匕首。
我倆隨著他的逼近一步步向後退去。
“你們到底想幹什麼?”我把心一橫,站在原地吼了一聲。 “嘿嘿,我們正要將碟仙送回去。”張聞詭異的笑道。
“我不是正在想辦法將它請來嗎!
”
“嘿嘿,很抱歉我們在這件事上撒了個小小的,沒有惡意的謊言。”他油腔滑調的說著,一如平常的風格,看來是正常得很嘛。
“難道一開始便沒有什麼將碟仙送回去的另一個方法?
那為什麼要丱我們?為什麼想要殺我們?”
他道:“不,其實的確是有一個。那就是將請碟仙的那兩個人再次請同一個碟仙時,將他們殺掉。”
“那又能怎麼樣?是誰告訴你們這種愚蠢的方法的?
其實這一切到底是不是那個所謂的碟仙在搞鬼都還沒有弄清楚……”我想盡力拖延時間。
“難道你不是在處心積慮的想幹掉我們其中的三個人?”張聞冷哼道。
“我幹嘛會想幹掉你們?吃飽了撐著也不會想這門子無聊事!”
我惱怒的說。
“什麼?難道你沒有作過那個夢?那個自從請過碟仙後每晚都會讓人心驚膽戰、坐立不安、廢寢忘食的惡夢?”他一愣,突然憤怒的叫道:“不公平!為什麼你沒有作那個夢?為什麼偏偏只有你沒有做!”
“夢?到底是什麼樣的夢?”
我疑惑不解的問。
“那是個讓人夢到後就深信不疑的夢。它沒有畫面,只有一個怪異而且冰冷的聲音不斷重複著「在水邊……還有四個……在水邊……還有四個”這麼幾個字。奇怪的是我們都不約而同的在每晚同一個時間作著那個同樣的夢。不過在鴨子失蹤後那個‘四’卻變成了‘三’……哼,真是個古怪的夢!”
一直沒有開口的狗熊冷冷的說。
我滿帶問號的望向身後的雪盈,她默不作聲的點點頭,算是回答了。 “不說太多了,拖久了會有麻煩。”狗熊道。
張聞嘿嘿笑著:“對不起了,與其被碟仙慢慢折磨,還是在我刀下爽爽快快的死掉來得舒服!”
媽的!想我夜不語堂堂男子漢,連男人的初體驗還沒有嘗過,怎麼可能戍守葬身在這個我最討厭的地方!
一定要拖延時間!
我心裡一動,大叫道:“等一下!!你們殺了我倆也不會好過吧!而且鴨子只是失蹤了,並不能說明他就這樣死翹翹了。說不定他又偷了父母的錢跑到哪個鄉下去逍遙快活,過一陣子沒錢的時候便會好端端的、灰溜溜的回來。他從前經常這樣的!”
“不!
他的確是死掉了。
我在舊防空洞裡發現了他的屍體。”張聞說:“嘿嘿,但這樣也給了我們一個很好的靈感。你們倆死掉後可以放在那個防空洞裡,也省了我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。”
我不斷鎮定著自己的情緒,腦子從沒有過的飛快轉動著:“但我們死後那個詛咒還是沒有解開呢?你們中的某一個人還是得死。
“……就不知道是被另一個人殺掉,還是任碟仙選中自己,不知死期為何時的痛苦等待著。
那種坐立不安……
“我想如果我是他的話,一定會選擇第一種方法的!”
張聞聽言,不禁愣了一愣。而狗熊卻不經意望了下張聞,眼中閃過一絲兇狠的光芒。
我看穿了他倆的心思,當然不會放過這種火上加油、趁火打劫的時機,當下道:“小張自然是沒有狗熊身強力壯了。
多半他會被殺掉。不過這也不一定,誰不知道他是個詭計多端的人。也可能他會有什麼後招先把狗熊制住。
嘿嘿,這樣的話,喂,雪盈,我們雖死了,但卻比活著的人幸運得多了!”
我這樣做的目的無非是想挑起他們倆之間的矛盾,所謂以彼之矛攻彼之盾,嘿,這可是千古不變的好方法。
“對,死了也比你們兩個活著鉤心鬥角來的好。何況是和,是和……”她似乎還在害怕,靠著我的身體微微的顫抖著。
“喂!狗熊,別中了他們的反間計!先幹掉了那兩個傢夥再說以後的事。”
張聞這雜種果然夠聰明!
我哈哈大笑道:“再說以後的事?什麼事兒?難道是趁狗熊沒有防備的時候手起刀落,就像你慫恿狗熊剛才那樣對付我一樣?!”我認定那種事只有張聞想的出來,狗熊那個死腦筋還沒有升級到與他的身材成正比的地步。
果然狗熊中計了,他惡狠狠的對張聞說:“那以後怎麼辦?真的想殺掉我?!”他一步步的走向張聞。
那小子嚇得往後直退,嘴裡說著:“清醒一些,那是夜不語那混蛋的反間計。先殺了他,一切都會恢復的。碟仙不會再纏著我們,我們也不用死了!”
狗熊有了一些猶豫。我著急了,突然喊道:“呀!張聞,就是這個時候。對,用力刺下去!
”
“媽的臭小子,敢偷襲我!”本來便心中有鬼的狗熊信以為真,左腿用力揣了張聞一腳。踢得他直朝窗戶上撞去。
狗熊一不做二不休,索性不管我們了,撲下一刀又向張聞刺去。 只聽“叮噹”的一聲,張聞那傢夥竟然翻身滾到了狗熊的腹下。
他兩腳向上一蹬,狗熊一個踉蹌,撞破窗戶玻璃,跌下了樓。 “哈哈,死了死了!”
他發聲狂笑,站起身探頭向窗外望。
突然一隻手伸過來抓住了他的衣領,是狗熊!
原來他並沒有真的摔下去,而是抓住了窗沿。
張聞被他一拉之下竟然也摔出了窗戶,一隻手堪堪的拼命緊抓著極淺的窗沿,一邊哀求的看著我。我忍不住向那邊衝過去,但卻被人拉住了。是雪盈!她冷冷的看著窗外的那兩個命在垂危的人。
就在這一緩之下,狗熊和張聞,他倆從六樓上掉了下去…… 這兩人都是頭先著的,摔得腦漿四濺、血肉模糊…… “你為什麼攔著我?!”
我惱怒的衝她叫道。
她卻幽幽地說:“那些傢夥根本已經被死亡嚇得沒有了人性,現在的他們只是行屍走肉而已。難道你真以為他們會因為你救上了他們而感激你?
不!說不定一上來就會在你的背後刺上一刀……”
雖然這一點我也非常清楚,只是……唉,我有一張理性的外表,但卻常常迷失在感性中難以自拔。
窗外夜色更加濃了。我和雪盈相互偎依著無力的靠坐在墻壁上。 北風更加呼嘯的刮了起來……
“啊!”突然雪盈用手捂著嘴恐懼的看著前方。 我隨著她的視線看去,竟然看到教室正中桌上的碟子緩緩在八卦圖文紙上動了起來。
……還……有……一……個……
碟子慢慢的遊離在這四個字之間。 最後無聲的停下了。
雪盈帶著滿臉的驚恐望著我。我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。她笑了,將頭倚在我的肩上,閉上眼,在我耳旁喃喃地道:“你一定不會像他們兩個一樣吧,不會為了自己而將我殺掉?”隨後她又像自答似的又道:“不會!你當然不會!因為你是小夜,永遠都是那個晚上的小夜……”
“還有一個……”滿腦中我都想的是這四個字,對雪盈說的那段奇怪的話充耳不聞。 哈哈,還剩一個!
是我還是雪盈呢?還真是造化弄人,沒想到最後陷入那種自相殘殺地步的,卻是我們兩個人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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